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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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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

何夢川知道那是一種瀕死體驗,她曾經離死亡那麽近,而第一時間把她拉回來的,是賀蕭。

“沒想到賀蕭會心肺覆蘇,”何田不勝感慨,“幸好……”

六點半,苑持準時送來早飯,他親手做的。註意到何田眼下的青黑,苑持叮囑她吃完飯後再睡一會兒。

有苑持在何田很放心,吃完便踏踏實實躺在陪護椅上睡著了。

苑持洗完餐具,坐在病床前陪何夢川。

其實一直以來兩人相處很微妙,苑持算是她的長輩,可又不是普通意義上的長輩,他們沒有血緣關系,可因何田在其間的緣故,新的關系便由此締結。某種程度上來說,苑持可以作為她的“家長”。

可是何夢川還不太習慣主動與他交流,只能等著他先開口。

“驚喜最近長大了不少。”

這話題開得剛剛好,何夢川眼神一亮,即刻問道,“它乖不乖?”

“不太乖。”

何夢川一噎:對話節奏怎麽沒按套路來?

“這小不點總是在房間裏拉尿,我最近正在訓練它去衛生間如廁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效果還不錯,今天早上它主動去衛生間,轉悠一圈,然後就解決在我洗腳盆裏了。”

何夢川有些想笑,“您看著它……解決的嗎?怎麽沒阻止?”

“這種時候不能阻止,它能主動進衛生間如廁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,阻止的話可能會起到反效果。”

何夢川點頭,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,“您真有耐心,幸好是您來養,要是我媽……”她朝何田的方向瞟一眼,“她肯定拿驚喜一點辦法都沒有。”

“我知道,”苑持順著何夢川的視線朝陪護椅上看去,眼神一瞬溫柔,“所以我來就好。”

“……”

何夢川屬實沒想到在何田待機的情況下,還能猝不及防吃到甜甜的狗糧,而且甜度老少皆宜,一點都不膩。

一小時後,何田睡醒了。苑持又稍坐片刻便準備回去,他的診所正在營業,作為老板不能總缺席。

何田把苑持送到門口,叮囑他小心開車,苑持擡手在她頭頂揉了揉,轉身離開。

在何夢川面前,兩人表現親密卻坦蕩,時間久了何夢川已經習以為常。

“媽,”何夢川由衷地說,“苑持叔叔是個好人。”

何田坐在床邊,眼中溢出淺笑,“那是當然了。”

何夢川隨即狀若無意地提道,“我覺得,你可以和苑叔叔結婚的。”

她說的是“可以”,而不是“應該”。因為這歸根結底是何田和苑持兩個人的事,理所應當一半的決定權在何田,另一半在苑持。

聽到她的話,何田猝不及防楞住半晌,良久才反問,“我們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?”

說完她倏地沈默下來——這樣的確很好,她和苑持心意相通卻又各自生活,明明是愛人,卻在某種意義上互不打擾。

然而何田也知道,如今的情況,退讓最多的人是苑持。

何田心中不覺一揪,她不想虧欠任何人,卻總是在無奈之下有所虧欠。

“我知道現在很好,”何夢川抿唇笑了笑,“我只是想說,我很喜歡苑持叔叔,也願意接受他加入我們的生活。”默了默,她再度挑明態度,“如果你和苑叔叔結婚,我會很開心。”

何田怎會不明白何夢川的意思?然而眼下她更擔心何夢川的身體,其他一切都只能擱置。

“順其自然吧。”何田嘆息道。

……

****

賀蕭是在何夢川正吃晚飯的時候來的,他一個人。何田讓賀蕭先陪著何夢川,她收拾好桌板,出去扔垃圾。

一見到賀蕭,何夢川腦海中不受控地湧起瀕死時的記憶,賀蕭的形象也愈加清晰起來——他額間青筋凸起,雙目赤紅,不斷喊著她的名字,用盡全力地心肺按壓,毫不猶豫的人工呼吸……

何夢川定定看著他,直到他走到面前。

少年坐在床邊,慢慢掀起眼簾與她對視,在對上那雙因消瘦而愈加深陷的雙眸時,心中猛地襲來一股難言的痛,接著腦中湧出無限後怕——萬一當時他不會心肺覆蘇,萬一救護車再晚來一會兒……

賀蕭雙眸漸漸泛紅,他慌忙撇開視線,掩飾性地幹笑,“我還以為你又在睡覺。”

何夢川默了默,手心朝上向他伸去。賀蕭一楞,身形一時未動。

見他不解其意,何夢川只好直接說出來,“手,握一下。”

賀蕭楞怔須臾,手遲疑著探過去,輕輕搭上何夢川手指,指尖末梢敏感,他觸到何夢川手指的涼意,緊接著女孩手指收緊,將他的手握住,力道很輕很輕。

輕到令他心尖顫抖。

賀蕭克制地放緩呼吸,慢慢回握,“你的手,怎麽那麽涼?”

何夢川笑,“血液循環不好。”靜默須臾,她的手動了動,與賀蕭掌心相貼,“賀蕭,謝謝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這句話像觸動了少年身上某道機關,眸間抑止的潮濕瞬間席卷而來,他垂下頭去,肩膀劇烈抖動。

沒法忘記那一刻,他感覺不到何夢川一點的心跳和氣息,只能孤註一擲,用盡全力。

何田進來時,賀蕭已經平覆下來,可她仍註意到兩人臉上的異色。何田坐在床邊象征性地問起賀蕭學校裏的近況。

賀蕭稍稍調整坐姿轉向何田,主動提及候慶山的後續。

候慶山是英語老師的全名。

那天何夢川被送去醫院搶救,何峰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報了警,警方盤問過程中候慶山情緒越來越激動,乃至突然發狂,後來他父母趕來,主動交代了候慶山的躁郁癥病史。

這事情鬧得很大,後來侯青山狂躁至極,致使整個樓層無法正常上課,最後他父母不得不找來醫生,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他註射了鎮定劑。

這不是一件單純事件,當事人中,何夢川是先天性心臟病患者,而候慶山有嚴重的心理疾病,而也正是因為這兩點特殊,才致使了這次事件的發生和失控。

何峰氣不過,轉而把焦點對準學校,畢竟候慶山是三中的老師,學校應當給個說法。可無論這事如何處理,都無法替代何夢川身體的損傷——她的心臟已經承受不了任何刺激,今後會怎樣誰都無法保證。

兩天後,何田正式給何夢川辦理了休學。手續辦完後,陳老師送她去教室收拾何夢川的東西,然後又一直把她送到學校門口。

臨走陳老師還是沒忍住問,“夢川什麽時候能回來?”

何田:“我不知道。”

陳老師眼神低黯,唇角勾起一絲苦笑,“抱歉我沒照顧好她。”

何田搖頭,“不怪您,或許一直以來是我太貪心了,想讓她體驗同齡孩子的校園生活,卻又無法兼顧她身體的……脆弱。”

她把懷中的書包往上拖抱一下,“您去忙吧,我該回去了。”

陳誠趕緊點頭,“走吧,好好照顧夢川,雖然……”陳誠一頓,咽下嘴邊的話,轉而道,“算了,希望夢川早日好起來。”

***

一個月後,何夢川出院回家休養,她身體已經好轉,可相對從前仍然虛弱,尤其是晚上睡覺的時候,幾乎要整夜吸氧。

又過了一段時間,賀蕭主動提出給何夢川補課,何夢川很高興,去征求何田的意見,何田也認為何夢川需要陪伴和鼓勵,便痛快地答應了。

就這樣,賀蕭和何夢川的角色發生了對調——過去的搗蛋學生搖身一變成了“賀老師”,而向來習慣對賀蕭指揮點撥的“何老師”反而成了學生。

為了當好何夢川的“老師”,賀蕭在學校裏突然變得異常發憤圖強,以前懶得做也不屑做的課堂筆記,現在卻節節課都要記,且字跡工整,條理清晰。因為他做的筆記,是要給何夢川看的。

除了筆記,賀蕭每天晚上還要跟何夢川打視頻電話,把當天老師講的重點和難點通通強調一遍。這還不夠,他隔三差五就往何夢川家裏跑,周末和節假日恨不得在何夢川家常駐,美其名曰“面授”,但每次兩人面對面坐在一起,大部分時間還是何夢川自己看書或做題,賀蕭只最後環節象征性地檢查一下罷了。

就這樣在“賀老師”的幫助下,何夢川的功課沒有落下,學期結束她去參加期末考試。成績公布,何夢川考了年級第五,而賀蕭出人意料地考了年級第一。

這對賀蕭來說是多麽揚眉吐氣,多麽值得紀念和慶祝的時刻,可賀蕭卻高興不起來。

下午他愁眉苦臉來到何夢川家,蔫頭巴腦走到何夢川床前,長嘆一聲,“我這個老師不合格。”

何夢川一楞,“怎麽不合格了?你教的很好,我都學會了。”

這話絲毫沒有安慰到賀蕭,他拖了張椅子坐在床前,扒拉著手指頭跟她數,“你想想,以前你給我補課的時候,我從年級倒數一路攀升,最後都年級前列了,進步明顯吧?”

何夢川點頭,“那倒是,不過功勞也不全在我,你本身也很努力啊。”

賀蕭皺眉擺手,“咱先拋開個人努力不談,說完我的進步了,再來說你吧……”賀蕭擡頭看她一眼,又長長嘆了口氣,直嘆得何夢川想笑。

“我給你補課也差不多一個學期了吧?可是你……不但沒進步,還退步了四名!!這讓我情何以堪?!”

何夢川楞住,極緩慢地眨了眨眼,“主要我以前那個名次,也沒什麽進步空間了啊。”

“不進步就要退步嗎?那只能怪我沒教好!生氣!”說完他像個冤種似的抱臂窩進椅子裏。

何夢川忍著笑,探身在他靠在床邊的腿上戳了戳,賀蕭煩躁地扭了下身子,腿卻沒收回。

“其實真不是你的問題,”何夢川解釋,“考最後一門的時候我睡著了,最後兩道題沒做。”

賀蕭眉心一跳,擡眸看向她,“真的假的?”

“當然是真的,騙你幹嘛?”

賀蕭兀自算了算,那兩道大題分值不低,加上的話……

分數真的在他之上!!

“我就說嘛!”賀蕭倏地跳起來,連連拍掌,“賀老師果然不是蓋的!我教出來的學生怎麽可能會退步??不然那一堆筆記豈不是白做了?”

何夢川:“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聽一位老中醫說起過他的車禍經歷,瀕死體驗,很真實地懸空感,看到自己躺在下面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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